【篇一:寒风吹彻的那些年】
又是一年冬季,如墙角下的梅儿随落雪飘飞,那里亦不见了你蹒跚的脚步。只剩寒梅独吟“寂寞开无主”。
曾记否,六岁那年你与我漫步田野,对着隆起的土丘诉说你的衷肠,晶莹的泪滴化成了坟上的霜。从此,你留在了我的生命中。是的,你在祭奠你的亡妻,一个你用前途和生命去交换的女子——我的太婆。你带着她远去三月如烟花般的扬州。你们相濡以沫,互相扶持,成就一段佳话。这便是你不羁的青春。
后来你做起了老师,丝毫不见从前经商的俗利当先。平日你对学生严厉有加,初衷也莫过他们成人而后成才。正是如此,文革时期的你备受摧残。总听得那时的艰难,睡牛棚,咽糠碴更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把你倒吊在柳枝上,涂画成黑脸供人取乐。难以想象你的躯体内竟有那样坚强的力量,驱使你从壮年熬到了鬓白。后来你对我说,那个时候你会带着一家人在起身后、临睡前轻轻地喊一句“我们还活着”,然后紧紧相拥,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终于迎来了莺歌燕舞、草长柳盛的春天。那一段时光教会了你生命的坚忍,给了你不屈的脊背。
随后,大概是年老的缘故,日子越来越慢。
你给我的印象一直是老的,不变的只是那多年一尘不染的套屋,退休后你把自己全部交给了它。小屋陈设极为简洁,只一桌一凳一茶几,而陈设物又极古典,偷偷躲在门后总会闻到沁沁茶香,偶尔搀着些箫声,声声悠扬而遐远。在午后的细碎阳光下,你胡须花白,踱在墙角,提壶浇花,让人不敢惊扰。你用雨露清茶,洗去一身铅华,连悲喜亦是清澈明净。
就在不久前,在冬日的暖暖阳光下,你依旧提壶浇花,收集花瓣,歪在老藤椅上小憩,彻底把自己交给了时间,生命便在那一刻终结。
我想,睡梦中的你一定会重游往昔,那些不凡的人生经历,历尽沧桑世态,你不曾辜负时光,即使是寒风吹彻,也依旧向阳憧憬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