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浆糊】
奶奶虽是老一辈的人了,可从未改变过几十年的心灵手巧。家里大小琐事,总能被她平和地料理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因为老家在遥远的北方,那个大雪覆盖的灰白城市,我至今都对那里没有多少亲切的记忆,唯奶奶带来的一些风俗,犹觉温暖。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眼看年关将进,火红的春联福字自然必不可少。只是这贴春联的胶却让我们大伤脑筋。用透明胶带吧,被光一照亮闪闪的,看起来有失大体,用其他胶水也多有弊端。这时奶奶突然得意地笑着说:“我可是会捣浆糊的呢,愁什么!”说着就急忙筹备起来。
其实做浆糊的材料并不复杂精细,可奶奶跑上跑下弄了好些器具来,乐此不疲地说:“在老家那边啊弄浆糊是家常便饭,我看你是从没见识过,我今天也要来炫耀一番!”
一切准备就绪,我和奶奶各自蹲坐在一张吱呀得快要散架的老凳子上。奶奶点起炉子架上锅,我确实觉得新奇异常。
奶奶不紧不慢地舀一碗白白的面粉放入凉水中,用勺慢慢搅匀,不稀不稠,再将面糊轻轻倒入锅内已慢慢变热的水里。缓慢地搅,不断地搅,我凝神的看着,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平缓、浅白,萦绕着浓郁的面香,然后随着锅勺的转动,也摇头晃脑,享受着这样从未有过的时光。
陶醉一会儿,那雪白的面糊已变清,“呼噜呼噜”直冒泡,奶奶欣慰地说:“要好了!”迅速起锅,灭掉火,待它散热。
奶奶用小勺轻轻舀起那淡青白色的浆糊,提起手臂悬停在半空,慢慢将勺子倾斜,勺中那浆糊滑落下来,整个儿一条线极韧极黏,像一条半透亮的玉链垂落而下,叹为观止!
奶奶见我这副摸样,面颊竟露出一丝淡淡粉红:“有意思吧,还能吃呢!”我将指尖直直的戳进那团柔软的青白色里,微烫,再将手指小心翼翼的在舌尖轻点——淡淡的香味瞬间糊住了嘴,还带着丝丝微甜,没有刺激的味觉,也无需咀嚼的帮衬,就这样平实温和地滑进心底。
我一边仰着头望着奶奶用刷子蘸着浆糊仔仔细细的贴春联,一边偷偷把手指放进盆里弄些来细细品尝。那时我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天衣无缝,现在想想奶奶定是快乐地看在眼里的。
那次以后,我也试着做过几次浆糊,可一直做不出那种味道。可能是我手艺粗拙,但如今即使真学得如奶奶那般精湛,也找不到那份纯纯的快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