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去农庄】
正午炙热的阳光挤过没有拉好的窗帘缝隙钻了进来,点燃着它们经过的一切。我使劲拽着帘子,想让它们回去。阳光虽然不见了,可它们似乎把火种点点滴滴种在了猩红色天鹅绒窗帘里。马车厢里闷闷的,似被谁盖了个盖儿。额头发丝间不停冒出的汗和油脂,慢慢下滑与在鬓角等候的同伴汇合,一路在脸颊上涂抹着黏腻微酸的油水混合物。“啪嗒”一声,滴落在猩红色天鹅绒坐垫上,染出一片暗迹。
早上还挺括干爽的白色棉质衬衫,现在已经暗黄一片皱成一团,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撕扯不开。我拉扯着衬衫的领口,浓重的汗味涌了出来,将车内的空气变得粘稠咸涩潮湿,完全没有本该属于秋日的微冷干燥。本该毫无存在感的空气,在这个密闭的车厢中变得似有千金之重,压在我身上喘不过气。用嘴大口将沉甸甸的空气拖进嘴里,一路刮痛着喉咙与气管,热乎乎地充满肺叶。
直起腰尽量远离那火热的座椅靠背,并试图保持胶水衬衫与湿漉漉的后背间那微妙的距离,一丝汗液蒸发后带来的凉意让我有了片刻喘息。但这机会可不多,车轮碾压着碎石,一路颠簸,我僵直着酸胀钝痛的脊背坐在车里,骨头架都要颠散了。棉质衬衫在浸满汗液、微干、再浸满汗液的循环中,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硬,不时刮擦着我的皮肤,时痒时痛。
扭动一下早已酸得麻木的腰,好想下车去走走。伸展着覆盖着厚重硬纯棉铠甲的手臂,随手摸到了窗口的猩红色天鹅绒窗帘。温热的柔滑在之间留恋,软得像婴儿的皮肤,柔得像溪水悠悠地漫过鹅卵石后的微波。我迷恋在这种感觉里,周身的黏腻和燥热已经褪去,湿热的空气也渐渐清凉,掌中柔滑的天鹅绒也在慢慢伸展慢慢浓密……当我再次凝神,发现手陷落在莹白柔软的森林中。白的似雪,但又有一丝温暖;亮的似月光石,却又有一缕灵动;柔的似雾,却多了一丝真实。这片森林动了,一只乖巧可爱漂亮的纯白色波斯猫依在我怀中,懒懒地将毛绒绒的头摩擦着我的手臂,又痒又软。猫用沐浴露的薰衣草香味,悠悠地在我鼻尖玩耍。伸手抓挠着它的耳后和脖子,好像揉捏着一块温热的和田玉,又好像最好的羽毛笔轻轻刮过脸颊。小猫慵懒的满足地“喵”了一声,眼睛眯起来,嘴角也微微上扬,好像这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了。
突然,身体不由自主的先前冲去,我被抛了起来,“咚”一阵剧痛从左额角闪电般地席卷过全身,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前额,手中的那团雪不见了,只有那微凉额角上混合着油脂的汗液,油腻腻的。车停了,我的额头毫无意外地撞在对面的车厢内壁上。握住门内侧的铜制把手,它冰冷的气息利剑般撕裂了纯棉铠甲,令我浑身一震。光滑的触感与手中湿热的油脂混合在一起,险些无法将车门打开。
下了车,一阵风吹过,带来路边麦田的清香、土地被阳光烘烤过的热辣,还有那难得的凉爽。抖开粘在身上的铠甲,久违的干爽包围着我。空气不再沉重,轻飘飘的钻入衣角袖口,带走了所有的燥热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