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玉渊潭的人大都是为了锻炼的。一般人的锻炼不过是跑跑走走，绕着湖一圈圈地转；而另有一些人，是皆过了退休之龄的，就在湖中一年四季地游泳。

此时正当冬末春初，风仍是冬日的风，刮得不算大却极刺骨；湖岸上的垂柳垂着一缕缕光秃的枝条，就像是冻得不再会发芽了。在湖边走路的人还都裹着大衣，湖面上或许还漂着几许薄冰——这时，却只见湖面上闪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像是随波荡漾的浮标，或是野鸭和水鸟。这点小东西自然没有人会放在心上，都泰然地继续走着。

过了座小亭子，看到的景象可就大不一样：此时才会觉得那黑点并不像浮标或什么动物，那一浮一沉的竟像一个人在游泳。可这样冷的天气，怎会有人游泳呢？怀着不甘与不信，快步移到岸边，伸长了脖子看，这回可看得清清楚楚：黑的是头发，头发下是肤色深褐而刻着皱纹的脸；嘴随着浮沉而一张一合，恍惚间听到了喘息。这真是个游泳的人！可是，怎么会呢？这人若不是无意落水而是故意下水的，他将是只穿着短裤却浸没在冰凉墨绿的湖水里，岸上的人可是都裹着大衣哪。

可这还并不算什么，只是更令人惊叹的事情的开头。抬头向另一边岸上望去，那里比路低下去好多，凹凸不平的灰色岩石上立着几个几近一丝不挂的人，他们说笑着，路上的人们什么也听不清，却觉得不穿衣服的他们比裹着大衣的自己是更暖和的。他们中有的是还未下水的，努力伸展着自己略显褶皱的身体，胖瘦不一，肤色都是一般的深褐，显得健康至极。另外的一两个是刚游上岸的，正用大块鲜艳的浴巾使劲地擦着身体，似比在冰冷的湖水中向前游还要卖力。不久，就通体透出充满活力的浅红色，深色的皮肤上显出年轻的红润来。这时，又有人从湖中爬上岸来，只觉得这浑身湿淋淋的人在与空气接触的一瞬间散出了一股热气，就像刚从温泉里出来，虽然也说不准是水冷还是空气冷。

每当在湖边看到这几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时，人们不论脸上嘴上作何反应，心中无有不暗暗佩服的。若说游泳，几乎人人都学得会，；单提冬泳，想必许多年轻小伙子也不甘示弱；可要是说一群六十以上的老者一日不间断地来这冰凉的湖中游泳，从哪里看来不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