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那一抔黄土】
一直以来,总有一种用笔记录下点儿什麽的愿望与冲动。世事纷杂,思绪万千,无从下笔,却总时不时地有一个背影走进我的脑海,我知道,那是爷爷。西风猎猎,野草枯黄,清瘦孤零的身影挥舞着羊鞭……追忆如丝,慢慢整理着岁月的蹉跎。
那是沿循了不知多少世纪的羊肠山路,那是蜒绵了祖祖辈辈的羊群。晨曦中的吆喝声,被夕阳拉长了的背影,和着秋虫的低吟,一样的清晰入梦。曾几何时,窗外映雪纷飞,屋内人长夜无眠,疲惫的老马慢慢地咀嚼着显得漫长的日子。炮声隆隆的黑土地,战火纷飞的云贵川,还有遥远神秘的南木架,你那打着深深时代烙印的年轻生命,向世界怒吼。当一切都归于平静,你让我记住两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寒窗内的赤子,用十年的时光熬干了您的慈祥,熬出了千百年不息生命走出命运的烫金大道,曲折的是人的一生,不屈的是人的灵魂。那时,我不懂,六岁的心灵装不下太多的浓厚与沉重,但我听话,记住了。
所以,是您构造了我最初的童话,爷爷!
岁月的刀痕,无情的雕刻着您那张削瘦黝黑的脸,白发送黑发的悲怆已上演了几千年,这次却轮到了我家,不幸的是,您无助的苍老与孤独要眼睁睁的目睹一个家族的衰败。您用不断的追忆填补空虚的残年---那时,您还年轻,还干得动。对生命的留恋和无奈,是您倔强的个性只能在病榻上老泪纵横,您用比以前强大千百倍的慈爱去抚慰这一切。从您颤抖的一双老手和满面泪花中,我读懂了生命的凝重!---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怆然泪下!
所以,是您赋予了我灵魂中不屈的强音,爷爷!
十年了,我走过了人生的第三个十年。我用青春激扬生命,用奋斗争取辉煌,满腔热血,豪情万丈,我就像那个在阳光下围着自己的影子打转的小狗,一次次输掉的不只是现实的一切,还有我的自信与自尊,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在苍茫的海上,脚下蔚蓝的海水变得异常的幽深可怕,我禁不住就差一点儿跳下去了。爷爷,我不知道我的路在哪里?希望在哪里?我需要您的指引、教悔!我知道,您一定知道该怎嬷做。
所以,您是我一生的安慰,爷爷!
您不语。您扎根的一抔黄土不语,并凄凄坟上草和坟前那棵参天的垂柳亦不语。
但您又分明告诉我: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这是您曾说过的一句话,爷爷!我一直记着,没敢忘。
【篇二:直通黄土的象牙塔】
“赵日初,农民,三年级文化程度,办画展”。一言以蔽之,一介村夫。这村夫的阶级成分是实在的,可不同于自谦的南阳卧龙。可实在的农民如何兴大雅之事?象牙塔上艺术家文人骚客之事,如丹青、书法,又怎么送到了东北黑土地上粗糙的手上去呢?追其根本,我想,是华夏子孙生灭自黄土,而志比鲲鹏的文化底蕴。
昂首能文墨,俯首孺子牛,上能为鹏于象牙塔,下能为鲲在田耕织。这叫做龙的传人。
追本溯源,中国人一向是亲近黄土的。当希腊神话中将众神之父寄于雷公电母,欧洲教会将上帝高高置于天堂,华夏子孙则自认炎帝皇帝为宗,黄河长江为源。中国的圣,是尧舜禹等真实而亲切于黄土的人。从黄土里,人们挖掘到珍宝,于是有《诗经》“民风”,有最早的耕种诗歌,《击壤歌》、《南风歌》。中国的象牙塔,是五千年来从黄土垒起来的,从风到颂,从人到圣。黄土垒成的象牙塔,由手持锄头的伯伯登上去,又有什么奇怪?
用锄头攀登象牙塔,背后是这个时代人皆向上之民本的精神。在二战时,外国人惊异于中国士兵上至将帅下至兵卒皆理解战术、颇含卓见。按照常理,带兵打仗与士兵射击冲锋无关,好比山水田园,与农民耕作无关。可是,中国人偏上下连接,从高到底,每人都上下通晓。对战争,这可以防止纸上谈兵,而真枪实戈,真理实践相合;对艺术,农民的写实田园同样有别于彭泽归隐务农、摩诘山林诗画,这是黄土上的锄头耙子挖出来的山水沟壑,移到纸上气墨纵横的汗雨淋漓。有别于高高在上一轮独月,于众星闪耀之时,你便可瞧见,如今众人的时代中草莽出来的英雄。
越来越多的人从黄土直通象牙塔的顶峰。平凡的世界,路遥在西北的黄土地上演绎平凡中的不平凡;农民诗人,余秀华用深情与质朴打动了一代人。象牙塔向来不应是高高在上的,它的存在,是去给每一个黄土上的人攀登的。华夏子孙,便理当在如今,潜则为蛟与鲲,云则为龙与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