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是存在的，又是不存在的。存在，因为根在泥土里，呼吸在空气里，生命在四季里。可若他们走不进你的心里，在你眼中，便是不存在的了。

我面对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片风景，可我却渐渐地意识到，我眼中看到的景色，从前与现在，竟截然不同。时常在抬眼前猛然发现自己目光从未停留过的物，从未走进我心里的景。叹一声相见恨晚。

究竟什么样的风景会走进我的心里？也许这取决于我自己，与风景无关。

我曾经无数次地经过回家途中的那条河，河流向很远，两岸都是树，柳树。我的目光并不会每一次经过时都停留。

从前，眼睛里只有春意盎然时的河，柳树的枝条软了，轻拂着水面，荡起似有似无的涟漪。从远处看，两排柳树连成浅浅的新绿，好似画家用毛笔蘸了颜料，在一湖春水中浸了浸，在树的枝条上随心染了这虚无缥缈的淡淡的春色，浸了笔的河水，便也染了几抹绿意。

这样的风景，从前是最能直入我心的。可是假若风景有性格，那么我所看到的，察觉的，只是它们所有脾性中的一面吧。

后来，我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条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河。河水大约结了冰吧，也许还没冻结实，河还在半梦半醒中。树依旧是树，没有了叶，竟显得比从前高大了些。光秃秃的树枝，沉默在灰白而干净的太空里，镶嵌着鸟的空巢。没有鸟鸣，也无需鸟鸣；没有色彩，也无需色彩。喜欢这样的寂寞清冷。

从前从未留意过这样寒冬落魄的河，甚至，在严冬里意识不到这风景的存在。这世界到底蕴藏了多少美，让我与那些风景相见恨晚？

人常说世间风景千变万化，可我面对的是同一条河，同一个世界。

你怎么变，风景就怎么变。

我看到的也许不是变幻多姿的风景，而是一个愈发丰富、愈发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