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咬下一小块面包，绵软香甜瞬间盈满了唇齿之间。阴霾都被一扫而光。

在我的生活中，最初闪烁着妹妹的影子，是在那个谷香盈溢的面包房。我正欢快地挑选面包，听见了妈妈与爸爸的对话。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她。我开始用行动表示支持她的到来：帮妈妈系鞋带，默默地洗碗……终于，在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早晨，爸爸打来电话告诉我，她来了。齿间的面包却失了滋味。

每次有客人来探望产后的妈妈和莲藕一样白胖的妹妹，都会为他们带许多礼物，极尽他们所有的词汇，赞美妹妹白嫩的皮肤、娇俏的脸蛋，却总忽略了当年用同样言辞去夸赞的我。我想到了作家龙应台笔下年幼的安德烈，和现在的我一样，都站在病房门后的阴影里，被人们遗忘。仿佛小时候初次品尝面包时，面包堵在喉咙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会走路以后，经常在家里窜来窜去。我在房间里，研究那些当时在我看来难到让人想把本子撕成碎片的题，门却开了，飘来面包特有的谷香，她颤颤巍巍地迈着两条嘟着肉的小腿，手里举着已经被她啃了一半的面包，直往我嘴里塞。我能想象得到她在门外踮着脚尖，不顾妈妈声嘶力竭的呵斥与阻止，努力拉开我的门的样子。我偶尔也会欺负她，她就会板下脸，冷下眼，一边故作生气地走开，一边撇着嘴嘟囔着“不和你玩了”。这边一道题连思路都还没出来，那边她就又跑回来，还甜甜地说“姐姐，我要看着你写作业”。回头再看那道难得令人发指的题，大脑里早已失去了抓狂的冲动，只剩下面包的馨香。

爸爸经常严厉地批评我，这时就连妈妈也在一旁连声附和，数落我的不是，只有妹妹会颠颠地跑来，不停地扯动爸爸的衣角：“你不要骂姐姐，这是我的姐姐！”空气中满沁着面包浓厚的甜蜜带给我的感动。

一切的阴霾遇上面包的香甜，我当然选择后者。

我到底是比别人多攒了多少倍的运气，才成了这全天下最幸福的姐姐！

面包的香气与那些馒头、包子不同。馒头、包子是必须之食，能在我饥寒交迫的时候，供给人体所必需的来自碳水化合物的能量。它们如父如母，尽管朴实无华，却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基本来源。面包并不是，它有着让人看着就开心愉悦甜蜜的外表，细细剖析，还有芝士、椰蓉、奶油各种夹心，总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生活自当如此，不然岂非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