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人间烟火。

我记忆里最浓郁的香气，来自外婆家年夜饭的餐桌上。在我所剩无几的儿时记忆中，这香气，往往会在鼻尖旋转一整天，久久不散。

这一天，往往在我还睡眼惺忪时，嘈杂的谈话声就已钻入耳朵。我心下了然，是外婆买菜回来了，熟悉的水声、择菜声也一并响起。

不用走入厨房，脑海中也会马上映出她围着不大的灶台打转的、忙碌的身影。台面上堆满各种原材料，肥大的鸡腿、鲜活的鲤鱼、金黄的对虾、酱香的腊肉、粉红的荔枝……洗菜、切菜、蒸煮、酱爆、熬制，不一会儿，厨房里的香气，溢满我的鼻尖，饭桌上一盘盘佳肴依次摆放起来，我望眼欲穿，馋涎欲滴。

外婆有些怪癖。她总是喜欢含笑看着我们吃饭。我们唤她一起上桌吃饭时，她也总是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就站在饭桌边上看着我们谈笑风生、咀嚼吞咽，仿佛我们味蕾上的酸甜香辣，她全都能感受到似的。外婆有时看着我们品尝一道道菜肴，会紧张的询问咸淡与否，是否合口等。直到我们点头称赞，她才笑开，在她皱纹横生的脸上绽开一朵美丽的花，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里面像被人撒了一把璀璨的星子，闪闪发亮。她的眼神温柔而慈祥，如冬日的一道暖阳，直洒向我的心间。舌尖上的美味，胃囊中的暖流，远不及她此刻的目光来得温暖。

我的心尖，微微地颤了颤。这个为了儿女操劳半生的老人，此刻最期盼的，唯有亲人团圆，儿孙满堂。而在外打拼的子女，我们这些异乡的亲人，平日里相见难，唯有过年回乡那短暂的时光才得团聚。所以她费尽心思，做出来的每一道菜，饱含她的千思万想，蕴藉她的无尽慈爱。弥漫鼻尖的香气，何时悄悄变了味？我的鼻腔有些酸涩，愈加细嚼慢咽每一口，恨不得将这一抹香镌刻在记忆的长墙里，永存在思念的脑海中。

带着外婆气息的饭菜香气总令我念念不忘，正是这些人间烟火，让我们无论走多远，离开多久，都会牵念这样熟悉又温暖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