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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搁置在畸形空间

家里有四个孩子:姐姐、我、妹妹、弟弟。妈妈说,我在家里无法安心学习。于是与爸爸商议决定,送我去外婆家学习,顺便“体验生活”。

外婆的家在山上,接近山顶。去时,云雾像一条淘气的白色丝带,蒙住了山的眼睛。

“外婆家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可以说,除了电灯之外,就没有其他电器了。而且那里人也不多,你在那就可以安心学习了。”爸爸减慢了摩托车的速度,介绍着外婆家的情况。我坐在后面,很不情愿,但什么也不想说。因为反抗,也只是徒劳罢了。静静的,像只被揪住耳朵的兔子,无力的任由他摆布。

“你们怎么会来我这?”外婆坐在门前的破旧藤椅上,说着纯正的方言。我那原本僵硬的肩膀塌了下来,晕乎乎的脑袋也歪向了一侧,整个人重心都下调了位置似的。我以无辜的眼神望着爸爸,嘟着嘴。我埋怨爸爸过去不教我说方言,现在又不留情面的逼我学。显然,在他面前装可怜是无用的。他伸出粗糙有力的大手,将我拽到外婆面前说:

“用方言叫外婆!”

“不,我不叫!”

“快点,你跟我学。”接着,爸爸的嘴里发出了陌生而又毫无感情可言的声音。

“哼!烦死了。我不学,不学不学……”我吼叫着,挣脱了他的手,跺脚似的踩过了门槛。

一进门,一股霉气刺激着我的嗅觉。我厌恶的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看遍了这小小的地方。厨房并在客厅里,卧室堆放着杂物,厕所里养着鸡。“啊……这怎么能住人啊?”我冲到爸爸面前,指着四周责问。声音尖厉,手却在微微颤抖。爸爸那利剑般的眼神掐得我快要窒息。

“怎么不能住啊?你妈当年就住这儿!那时连灯都没有!”爸爸火冒三丈,声音大得有点吓人。

“当年是当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啊!对了,三舅舅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不给外婆重盖一间?”我不甘示弱,继续跟他争执。

“唉,有钱是有钱,可小气啊!连自己的妈都舍不得养了,早到北方挣钱去了。他永远都不会觉得够啊。”无奈总是最有效的灭火剂,爸爸头上的火焰变成了一团快要落雨的乌云。

“那不是还有四个舅舅嘛?”我怀着不该有的期望。

“忙啊!有两个连自己家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管你外婆啊!”暗暗的忧伤从爸爸额上的皱纹中渗出。

“呵,都说养儿防老。结果呢,辛苦拉扯大的儿子各个都没用。你还为了生儿子而‘多创造’了三个丫头。哼!不知道这儿子是不是也没用!”我借机埋怨了爸爸。

“别扯远了,快看书去,卧室的灯应该是好的吧。”

我不情愿的坐到小卧室里,嘴里嘟囔着,抱怨着,翻开书,有点想哭。爸爸真讨厌,我甚至有点恨他!如果他不那么固执的想要男孩,那家里就不会有这么多孩子,生活负担也不会这么大,就可以拿出很多钱给外婆盖新房,做手术……想起过去妈妈说,外婆在她小时候,总是让她和舅舅们先吃饭,自己只吃一些剩饭。外婆长了肿瘤,但为了替舅舅们省钱,不愿做手术。还说,外婆说过一句让她既生气又心酸的话。外婆说,一双袜子,我可以穿一世……

我无心看书,合上,放在床边。坐到床上,“咔——”像骨骼断裂的声音。我小心翼翼的躺了下去。木板床很硬,上面只铺了一张旧草席,硌得我有点疼。大小像双人床但更像单人床,让我怀疑能否睡下我和外婆二人。偶尔还吹来的一丝微风晃动了窗帘,山下肆虐的炎夏到了山上就温柔了许多,没有电风扇也无所谓了。

颠簸了一路的疲惫使我在硬木板上安然入睡。醒来时,手表上的时针已指向了丰腴的“8”,我看着身上唯一的电子产品发呆。

“醒了啊,起来吃面吧。”外婆扶着卧室门站着。瘦弱的身材像一根筷子,挡住了极少部分视线。满是花儿的短袖偷偷隐藏了她八十多岁的高龄。

我揉揉惺松的眼,轻轻抽动嘴角,僵硬的微笑。“爸……爸……爸……”我四处张望,走动、寻找,可却得不到那熟悉的回应。

“找你爸啊?他下午就走了。来,坐下吃面吧!没什么好菜,只能做面给你吃。”外婆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些许歉意。

“哦——”我坐到长满霉斑的木凳上,挪了挪屁股,尽量减少接触面积。拿起筷子,看着桌上满满一盘的面,仿佛看见了外婆做面时的情景。烧水、下面、放菜、捞起……

“快吃吧!刚热的。”外婆温柔地看着我。

“哦……”夹起热气腾腾的面,香味溢进鼻子,满满的,有妈妈的味道。对妈妈的思念勾起了我的食欲,一阵“滋溜滋溜……”,吃完了。端子盘子,喝了几口汤,满足的“哈”了一声。

“还要吃吗?我再给你做。”外婆笑着,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好似一条新爬上来的皱纹。

“不要不要……”我使劲地摇着头,像拨浪鼓一样,生怕她听不懂普通话而再白忙活一次。

六“哎哟……哎哟……”我的呻吟伴着外婆的鼾声,显得那么不和谐。

我捂着肚子在摇摇欲塌的床上辗转反侧,闹醒了睡在床沿的外婆。

“怎么了?”声音有点模糊。

“我……肚子疼……”带着哭腔。

“哎呀,我听不懂普通话啊!这怎么办啊?”外婆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开了灯。

我急忙下床,胡乱穿插了一双不合脚的拖鞋,冲到了厕所。

“啊……这么多鸡……马桶好脏好恶心……好像还有虫……屋顶角落夹着蜘蛛网……”这就是我选择在床上翻滚,久久不愿去厕所的原因。

可是,“呃……疼死了……不行了不行了……”我立马脱下裤子,坐在了张着血盘大口的马桶上。

经过一番“奋战”,我以一副残兵败将的姿态拖着酸麻的腿,踱出了厕所。回卧室时经过客厅。总共就只有这三间径直相连的小房间。客厅的灯很亮,刺疼了我的眼。山上的夜晚,有风,非要从无限大的外界挤进这小小的空间,轻轻吹动着我又长又大的睡衣。

“啊!这是什么?是不是我眼花了?”怎么会……怎么会有貌似排泻物的东西……一定是憋得太久,失去了知觉……所以才……正在我尴尬之际,卧室门口有个弱不禁风的人影,我感觉到,一双浑浊的眼看着我,那么安详,那么平静。像一个消防员面对火灾一样,是那么淡定。

是外婆,是我的外婆。她缓缓走进卧室,拿了件花衣服说:“把衣服换了,我帮你洗洗。”我嘟着嘴,看着她手里的花衣服。说实话,我有点嫌弃。可是,只能勉强接受,委屈自己那“高贵身躯”了。

换好了花衣服,并带着有排泻物的那件衣服到了厕所。外婆在里面,水声、鸡叫声、咳嗽声……我站在门口,将衣服藏到了身后。

外婆看着我,笑了:“拿来吧,水都放好了。”

我吐了吐舌头,乖乖的交出了衣服。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你妈和你舅舅们小时候,也这样过。都是我洗的。大了,就都走了,不管我了,让我这老太婆一个人住在山上。唉……都走了。”外婆的动作娴熟,神情也许跟当年一样和谒亲切吧!她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我竟不忍心打断她,竟想让她继续念下去,念下去。把所有过去的喜怒哀乐全都倾倒出来,以后恐怕没人愿意听她说了。

张家给了她一小袋米,李家给了她一条鱼,王家偷了她的鸡……一直念,一直念。从洗衣服开始,到我们一起到小床上睡觉。她就像天上的月亮,孤独却安详。只是身边仅有我这只被强行抓来的兔子,陪她守候寂寞。

外婆念累了,睡了。鼾声响起,静谧的夜里,我只听得见这声响。它需要我的倾听,她需要我的守护。睡在我身边的,实质上是一颗心,一颗被伤了的血淋淋的心。

不知妈妈和舅舅们已有多少年没和外婆同床共枕,有多少年没吃过外婆做的面,有多少年没听外婆的唠叨,有多少年啊……

这时,我突然很想很想很想妈妈,是前所未有的想念。想起曾经与妈妈闲谈的时候……

“唉……把你们一个个从小拉扯大,不知遭了多少罪。你爸一直想要男孩,可你们仨都是丫头。每次生完孩子他都埋怨我,说我生不出儿子。如今,儿子也有了,生活似乎平静了许多。可你们一天天长大,不需要我了,离我也越来越远。上班的想要去外地独自生活,上学的宁愿住学校也不想回家。丫头也是妈身上的肉啊!不知道我的下场会不会和你外婆一样,老了没人管啊……”

妈妈说了很多很多。想起这些,眼泪总是会“友情客串”一下。不仅是咸咸的,还掺杂了些许苦涩。

如果一代人是上一代人的延续,那么我便要断了这“命脉”,重新开始。

一、去握握外婆粗糙又干巴巴的手。二、轻轻的帮外婆梳理稀少的头发。三、耐心的听外婆念叨。四、为了外婆学习方言。五、对妈妈许下承诺,让她对晚年生活充满希望。六、回家后帮妈妈洗碗,做碗面给她吃。七、不再埋怨爸爸重男轻女。八、九、十、十一……我有点怕了,我可以罗列很多很多,一辈子都列不完。但是生命毕竟有限,终止的日子,谁也说不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应该变换一下顺序——亲不待而子欲养。

呵,我笑了,彻底的笑了。笑自己,笑姐姐,笑舅舅,笑父母,笑外婆……我们都是被搁置在一个畸形空间里的沦落人。被性别嘲笑,被金钱嘲笑,被儿女嘲笑,被孤独嘲笑……

倘若,这“嘲笑”能被改为“朝孝”。那么被挤在畸形空间里的人,能减少多少呢?

“朝孝”是向孝发展的指向标,亦是孝的开始。无论读做cháo还是zhāo,都标志着一个高起点,一个可以让你逃离畸形空间的起点。

我又笑了,朦胧中仿佛看见舅舅们都回来了,把外婆的小房子塞得满满的。有冰箱,有空调,有好多好多东西……

最重要的是有家,有人,有心,有爱,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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