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路是人用脚踏出来的。

小时候出生在长满小路的小山村。小路纵横交错，绵延不断。家门前有条小溪，从山上来，到河中去。小溪一路奔流与许多小路打过交道。傍晚放学回家，沿着小溪边的小路，顺坡冲锋。同伴们跑着笑着，风在耳边呼啸，笑声也仿佛涌进溪流里。在半坡腰上，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外婆，招着手。外婆指着不远处的曡山，‘仔仔要好好读书，以后走出这些大山，大山的外面啊，有大马路呢。’我看向那山，条条细细的小路遍布，青沉沉的，找不着小路的尽头。山顶上还有太阳，发热的中心体啊，有着无穷的吸引力。笑声涌进溪流里，走向远方。

后来我长大了，就像外婆说的那样，走完了小路的尽头，走出了大山。世界上路有很多，有接地气的路，还有航空航运那种不接地气的。山外面的世界路多得出奇。十字路口多的我不得不常常驻足思索，哪条路是正确的。

外婆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梦里。外婆在井边打水，一手抓着绳索，一手绕着铁杆，两腿紧紧踏在地面，稳实。‘仔仔脚要慢慢地走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外婆在灶房烧火，明亮的火焰映在外婆的眼眸里，像两团移动的小火苗。冬天冷的外婆不想多说话，坐在灶边，为我熬南瓜粥，添了一些柴火。锅上冒的白烟沿着门缝钻出门外，小小的灶房里柴火的霹雳声和南瓜粥的沸腾声。窗外正飘着雪呢，外婆又添了一些柴火。

从小路走向大路，是人生的必然道路。大路千万条，脚踏哪一条都有不一样的风景。路边总有风景，路边美丽的鲜花有可能是食人花，路边受伤的小兔有可能是猛兽的化身。脚步不要停，还没到尽头。

走出了小山村绵延不绝的小路，在大城市中，我明白尽管大路千万条，但只有顺从本心，用脚踏踏实实走出来的，才是自己的人生道路。路是死物，脚走或是不走，路都在那里，不移动一分毫。只有用脚踏出来，并义无反顾，才能达到尽头。

过年的时候回去，家乡翻新了，小溪边的小路也早已重建为柏油路，唯一不变的，是站在门口的外婆，迎着阳光招着手。外婆，回家的路虽然变了，但是用脚走就能走到尽头，找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