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木香】
木香贯穿老街,包裹我的童年。
——题记
小时候的老街还不能算“老”,应当叫它“小街”。
那时的青石板没有这么多坑坑洼洼,被水流冲刷后,明晃晃地映着一轮太阳,透着一股暖意。
街道两侧有各样的小摊,大多数时候都守候着宁静。小摊边的身影融化在暖暖的阳光中,身子微微荡漾,打着甜蜜的盹。
这样的正午,对孩童来说是索然无味的——唯一足以吸引我兴趣的,是街角的木匠铺。
街角那间木匠铺是刘师傅的。刘师傅五十多岁,极疼爱街坊邻居的孩童——木头那浅淡却悠然十里的香令我陶醉,也因此常光顾他的木匠铺。每当我在空气中吸吮木香时,他总是从精巧的木盒中变戏法般地摸出一小块甜滋滋的麦芽糖或半袋黏糊糊的芝麻丸——想来,其实也是我常光顾他店铺的原因。吞咽零食,咀嚼木香,有时,我一坐一下午,刘师傅也丝毫不嫌弃我耽误生意,忙碌着,满脸笑意。
童年似乎没有滋味,我却嗅闻到了清浅的木香——它围绕着,包裹着,簇拥着我的童年。
童年总是流水般的,它从指缝中穿梭离去,不曾驻足回眸——再回乡,小街已然成了老街,光华不复。
漫步在古朴寂静的街道,一缕熟悉的香引领我走向街角——木香!我惊喜地望去,陈旧的木匠铺前,刘师傅沐浴着阳光,一脸笑意,不减儿时。
“刘师傅!”
“你是……”刘师傅仔细瞧我,乐呵呵地捋了捋鬓角,“胡家的闺女吧!”
刘师傅老了——鬓角的白霜证实了他的衰老。墙头曾经鲜亮的油漆大片脱落,露出光秃秃的泥砖,布满岁月的痕迹——可,他们依然是记忆的轮廓。
童年不复,记忆仍然——木香贯穿老街,包裹我的童年。
【篇二:木匠】
乌衣镇上的一间小木匠铺师徒两人,铺面虽小,名声远播,除了因为这里的木器耐用,还因为这里曾出现过一位御用木匠。现在的师傅就是御用木匠的徒弟,而人们对师傅的唯一微词就是师傅做工太慢了,可他总是坚守着自己那套一看二摸三听四闻五敲的选木步骤,出再高的价格他也不省一步。
小徒弟就不一样了,总是人下了订单回家吃个午饭再回来就能看见正在晒漆的椅子了。渐渐地,小徒弟的也有了名气,甚至有人图省事就越过师傅,直接找小徒弟。小徒弟也豪爽,上山随手着找几截木头就干了起来,偶有几次做到一半发现木头已朽,旁人只当木头不好,从未怪过小徒弟。
时至初秋,京中开始了御用工匠选拔,官府推荐了师父去。然而师父前脚刚走,徒弟后脚就偷偷追了上去。“就凭我的手艺,这次选拔我一定能赢,到时候……就能进京享福了。还用在这破地方被那死老头压着,累死累活的赚那几个碎银子?哼,我呸。”小徒弟朝地上啐了一口,加快了脚程。
群英荟萃的选拔会上,师徒在不同组别过关斩将,最将都站在了决赛场上。师徒相对而立时,师父脸上还是一贯的淡然表情,却叹了一口气,徒弟见此景,以为是师父怕了自己,不觉笑容满面,挺了挺胸膛。
很快,决赛开始了,赛题简单的令人惊讶——做椅子,连木材都准备了大小适中的一排。判官发令声未落,小徒弟就窜了出去,将唯一一堆名贵木材抱了满怀,转身冲师父一抬下巴,“哼”了一声,就扑到工具前干了起来。而师父还在不紧不慢的选木材。当徒弟的椅子完工时,师父正抱着一堆柴火木走向自己的工具,徒弟斜靠在赛台边,荡着腿,嗑着瓜子,一脸鄙夷的看着师父是不是跟看客聊几句。日薄时分,师父终于完工了。望着师父的椅子,徒弟轻笑着朝台上吐了一口瓜子壳,转向众人,捶捶自己的胸膛,向大家伸出了大拇指。
两把椅子放在了一起,“嘿,徒弟赢了!”“哟,徒弟要赢师父了!”看客们窃窃私语着。徒弟的那把椅子确实漂亮,精雕细刻,一条盘曲的龙恰似要从椅背上腾跃而出,而两只华丽的凤又恰似停在扶手上栖息,真的是美啊!师父的椅子呢?式样倒是雍容大气,可是也就那么平淡无奇。哎,也太平淡无奇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儿来,可也说不出半点特殊的好来。
判官出来了,绕着两把椅子左一圈右一圈地踱着步子。台子下的人便也随着左一圈右一圈地晃着脑袋。突然间,这一群人如潮水般往后退去,又呼啦啦如潮水般涌上前来。原来冷脸的判官将两把椅子从赛台上扔了下去。赛台只有一米来高,师父的椅子并无异样,徒弟的椅子却碎成一片。台子下又是一片哗然,原来,外表华美的木材内里却早已蛀出许多细小的裂缝……
毫无疑问,师父成了御用木匠,小徒弟被同乡拉扯回了木匠铺,此后的几天徒弟砸了店内一切能砸的东西,忽有一天,徒弟在师父常做工的地上看见了一个刀刻的“心”字,砸椅子的动作一滞,双眉紧皱,忽又舒展开来,转身飞也似的跑进了木材库。
二十年后,乌衣镇的一间小木匠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