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到处是人们的欢歌笑语，到处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今天是一切的起点，人们要忘却去年的不愉快，全新全意地投入到新的一年去。真好啊。

一

在热闹集市的一角，一个衣衫褴褛的长满胡子的中年男子带着乞求的目光把脏乎乎的手伸向了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妇女，贵妇手上镶着宝石的戒指闪得男子睁不开眼睛，高傲的贵妇嫌弃地瞄了一眼男子，就迅速看向别处，生怕这个低贱的男人污染了自己的视线。但是，贵妇依然让下人扔了几枚银币给男子——毕竟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人们对乞丐也格外开朗。

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币，用衣袖细细的擦拭着银币，然后装进兜里。男子直起佝偻着的身子，看向远方，乌云在聚集。

今天收获颇丰，男子拍了拍鼓鼓的口袋，因为是新年的缘故，所有的人都变得富有同情心。男子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一边灌了一口廉价的白酒。他的腿是因为年轻时口出不逊被人留下的痕迹，曾经是他在餐桌、酒桌上吹嘘的资本，可现在呢？母亲的暴病而亡，妻子的突然跑掉击垮了曾意气风发的男子，于是他选择靠乞讨度日。而他那唯一的小女儿，也被他指使去卖火柴。母亲死后，他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他靠乞讨挣来的钱哪够支付他酗酒的毛病？一旦酒没了，他就把气撒在女儿身上。但是从内心来讲，他还是爱女儿的——毕竟，女儿是他唯一的情人啊。

忽得，一阵雷声传来。一些细小的雨点落在男子的身上。男子无视这些细小的雨丝，把目光落在了一家烤鹅店里，虽然在下雨，但烤鹅店里依旧透着暖意。男子犹豫了一下，灌了一口啤酒，笑了——她最爱吃烤鹅了…

二

雨下大了，雨滴在地上溅起了污黑的水花，人们奔跑着，想找个避雨的地方。男子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女儿，他知道女儿没有他的命令是不敢回家的。男子摸了摸湿掉的衣服，打了个寒战。“大冬天的，这雨还是真反常啊”。男子自言自语到，昨天还那么冷的，还下了雪，今天居然在下雨，还好雨不大，不然真的要冻坏了……”男子喝了一大口酒，走路走的更歪歪扭扭了。

细密的雨帘蒙住了男子的眼睛，他找不到女儿，哪都找不到。忽然，他远远发现前面小巷的拐角，蜷缩着一个人，他好奇地走上前去。

三

男子倚着小巷的墙，呆呆地盯着眼前这小小的，女儿的尸体。女儿静静地蜷着，浑身都湿透了，漂亮的金黄色的卷发粘在她的脸上，女儿安详地笑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燃烧过的火柴。

男子的脸上滑过泪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口袋里的一小块烤鹅还散发着余热。男子的瘸腿颤抖着，另一条腿抽搐着，他瘫坐在满是泥水的冰凉的地面上，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为何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他嚎啕大哭着，他心中唯一一块跳动的地方正慢慢被绝望侵蚀。

忽然，男子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声音，这一切真得怪命运么？

男子愣住了，呆呆地盯着女儿的尸体，他想起他把女儿粗暴地推出家门的场景，想起了他喝醉酒时用皮鞭抽打女儿撒气的场景；想起了女儿因为没卖出火柴时的极度惊恐的眼神；想起了妻子因他与酒相伴的哭泣；想起了妻子夜里逃走时留下的长信……

呵呵，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啊。男子苦笑着，泪水更是在疯狂的往下涌。雨继续下着，不过变小了，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屋檐上，地面上，奏出了凄凉的乐章。男子终于明白了，他才是罪魁祸首！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什么都没了，他甚至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呆呆地看着女儿小小的尸体，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沙漠。

一阵风灌进了巷子，扰乱了男子的思绪，让他一下子回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

四

雨不停得下着，雨声夹杂着风声，发出幽灵般的哀嚎。一阵冷风吹开了窗户，屋子里的炉火变得躁动不安，妻子努力把窗户关上，回到床前。床上，男子垂头丧气的躺着，母亲仔细地揉着男子的一条腿。

“哎……”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以后就是一个残废了，我什么都干不了了，要靠别人养活了！”男子使劲捶打着床头。妻子抓起男子的一只手：“想什么呢？你因为反抗权威，伸张正义被陷害，我为你感到骄傲呢！”妻子一边说，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滴。“可是……我以后就是残废了，我已经对未来绝望了……”母亲微笑着摸着她的头说到：“孩子，记住，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你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就算只是去了一切又怎样？只要你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你要记住你还有亲人……”“嗯！我不会放弃希望的！”男子坚定地说。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五

就是从那个时候，自己开始以那条残腿为荣的吧……男子想到。可是，他忘记了母亲最后让他记住了什么，又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呢？男子盯着手中的酒瓶。明明说好的不会放弃希望，结果呢？他变得颓废，开始苟且偷生，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失去了一切，还要继续如此么？

男子又看向女儿的尸体，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溢。

雨丝很细，很均匀的浸染着世界。雨是要停了么？

男子咬了咬牙，狠命拽住湿漉漉的衣袖，在脸上来回抹，想要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擦掉。又把瓶子里的酒倒进嘴里，灼热的酒液顺着他脸的轮廓淌下。他挣扎着站起来，把酒瓶狠狠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雨渐渐停了，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开。阳光一点点，一点点洒下来，一束束的橘黄色和湿润的空气融化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明丽的光晕。

男子深深看了女儿的尸体一眼，一瘸一拐，坚定地朝着那束最明亮的暖橘色的光移去。

屋檐上的雨水缓缓落下，地上的积水被激起朵朵涟漪。乌云渐渐消失，阳光渐渐倾泻而下。

男子看向天空，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夜母亲对他说的话——你要记住，若黑夜有光芒，就能化作星空，若雨天有希望，就能变成万里阳光！